2月14日，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崔昌良故意伤害案作出二审宣判。 再次站在被告席上，崔长良心中忐忑不安。
2018年6月30日，有人在崔长亮经营的超市闹事。 崔长亮持菜刀，轻伤两人。 他还因故意伤害罪被起诉到法院。
一审法院认为，崔长亮防卫过当，被判有罪，但免予刑事处罚。 崔昌良不服，坚称自己无罪，属于正当防卫。
当二审法院改判无罪时，崔昌亮泪流满面。
3月底，崔昌亮告诉上游新闻记者（邮箱：），为了“正当防卫”的判决，他已经等待了近四年。 四年来，故意伤害、防卫过当的犯罪行为困扰着他和家人，也让他们一家人的生活陷入了阴霾。
▲3月30日，西安，崔昌亮表示，为了这些判决书落地，他付出了近四年的努力。摄影/上游新闻记者沉杜
叔叔的菜店被砸后，超市老板要求和解
崔昌亮，34岁，山西省文水县人。 2014年，他们一家搬到了陕西西安，在西安市长安区杜曲街道小江村开了一家小超市。
超市位置很好，在村口拐角处，一所小学对面。 崔昌亮说，这家超市支撑着他、父母、妻子和两个孩子的所有开支。
2018年6月30日，一个电话彻底打破了他们一家人的生活。
那天，表弟打电话给我，说她的菜店被砸成了东西。 不知什么原因，崔长亮和父亲匆匆赶到菜店。
这家菜店的经营者是崔昌良的叔叔。 该菜店位于西安长安区杜曲街道办事处冯家村，距离小江村约3公里。
崔昌亮说，当他到达菜店时，砸店的人已经离开。 他叔叔一脸委屈的说道：“我们惹怒了我父亲，他们不让我们开店。”
见没有人受伤，而且损失也不是太大，也就没有人报警。
餐厅内外监控不到一分钟，还原了砸店过程。 监控录像显示，当天下午1时51分，两名男子驾驶摩托车出现在菜店门前。 一名黑衣男子独自进入店内，拿起柜台上的电子秤扔在地上。 随后，黑衣人出去，打翻了菜店外摆放的物品，并指着崔长亮的叔叔。 随后，黑衣人再次回到店里，拿起盛着豆芽的菜盆，将豆芽和水倒在其他待售物品上，然后就离开了。
随后，崔长亮得知，这名黑衣男子姓卢，是冯家村当地人。
卢某曾向警方解释砸店原因：当天早上，他的父亲在菜店买菜，与一名年轻店员发生争执。 店员威胁要刺伤他的父亲。 他听后非常生气，就和其他人一起去了商店。 他砸碎了电子秤，并要求菜店店员道歉。
崔长亮的叔叔说，事发后，店员出于恐惧，立即购买了高铁票返回家乡。
通过查看监控录像，崔昌亮的家人发现他们并不认识卢某。 但崔昌良认出了摩托车上的另一个男子。 该男子是小江村人，经常来他家超市购物。 于是，他提议找这个人讲和。
“我们是外地人，在这里做生意并不容易，我们认为少做比多做好。即使给别人买烟、给点钱，算了，别耽误生意了。” ” 崔长良告诉上游新闻记者。
得知卢某在附近一家羊肉包子店就餐，崔长亮父子买了一包18元的香烟，赶往包子店。
包子店里，有四五个小伙子和陆一起用餐。 案件证据显示，多位与卢某一起用餐的人表示，餐桌上来了一位老人和一位年轻人，见面时就给他们每人递了一支烟，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
崔昌良说，父子俩抽完烟后，小江村的小伙子愿意帮忙讲和，让他们先离开。
小江村的小伙子告诉民警，吃饭时超市老板确实来看过他，但他当时什么也没说，不明白什么意思，灭完烟后就离开了。
几小时后发生的事情出乎意料，双方当事人都告诉警方。
▲事发当天，卢某正在菜店内。图源/视频截图
5人进入超市40秒后爆发冲突
超市的监控录像捕捉到了一场冲突。
当日下午5时13分，卢某等5人出现在崔昌良经营的超市内。 当时，崔昌亮的父母、妻子和两个女儿都在场。 他的两个女儿，一个1岁，一个4岁。
案件证据显示，卢某团伙5人中，有3人曾受到警方行政处罚，其中两人因吸毒，一人因赌博寻衅滋事。
陆某等人的突然到来，让崔昌良心中惶恐。
崔昌亮称，他认出了卢某等人，还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 回想起早上在叔叔菜店发生的事情，他担心卢某等人伤害家人，于是赶紧带着家人来到超市里间。 他从超市后面的厨房里拿出一把菜刀，握在手里，藏在背后，请对方离开。
监控录像显示，卢某等5人进入店内后，有人用超市柜台上的物品敲击玻璃柜台，并指着崔昌亮。
卢某称，他们进店只是为了买烟，但超市老板拒绝出售，并要求他们出去。 “我说，‘我想要这家超市里的所有东西。你可以看看它值多少钱。’”
事后，卢某向民警辩称，自己是喝多了酒，酒后才说出这样的话。
卢某与另外五人进入超市40秒后，冲突爆发。
案件证据显示，同路人冯某宁用柜台上的糖果盒殴打了崔长亮。 崔长良怒不可遏，向前挥刀，却被家人、卢某等人拦住。 冯某宁再次拿起一个糖果盒，扔向了崔昌良。 崔长良冲破阻碍，向冯某宁斩去。
上游新闻记者查看监控发现，崔昌良冲破阻碍，曾向冯某宁挥刀。 冯某宁后退，试图用手挡住崔长良的攻击。 随后，崔长良手中握着刀，却不断用脚踢冯某宁，被众人拦住。
上游新闻记者注意到，从卢某等五人进入超市到离开超市，整个过程仅65秒。
五人走出超市后，崔昌亮拿着刀走出超市。 崔爸爸拿着斧子过来了。 父子俩站在超市门口。
超市外的监控录像显示，卢某5人走出超市后并没有离开。 而是不断靠近崔长亮，对崔长亮指指点点。 其他人试图突破阻碍攻击崔长良，但都被阻止了。
僵持间，鲁行人冯从路边捡起一块木块，扔向崔长良。 崔某躲开，身后超市的玻璃门却被砸碎。 于是崔长良持刀追冯。
证据显示，冯某在逃跑时不慎摔倒。 崔某踢了冯某两脚后，他又持刀回到超市门口。
不久，冯又捡起一块石头，向崔昌良扔去，将崔昌良的脸打伤。 崔长良再次持刀追击冯某，致冯某右臂及外腹部受伤。
随后，崔长亮父子回到超市门口，与众人对峙。
崔昌良说，当时围观的人很多，与他们发生冲突的都是当地人。 他是一个局外人，他非常害怕。 直到警察赶到现场，他才把菜刀扔掉。
▲事发当天，冯某宁在崔长亮经营的超市内用糖果盒殴打崔长亮。图源/视频截图
超市老板因涉嫌故意伤害罪被捕
当天，西安市公安局杜曲派出所接到报警后迅速赶到现场，将涉案人员带回派出所接受调查。
陆某等人为何又回到超市？ 5人提出不同意见。
卢他们大部分人说要洗澡，因为有人要救他们的摩托车，所以他们来到了小江村。 期间，他们的同伴冯某宁要去超市买烟，于是他们就进入了超市。
冯某宁对此有两种不同的看法。
案发当天，警方对冯某宁进行笔录时，冯某宁称，“我们去超市的目的就是想谈谈这件事情（也就是早间菜店的事件），询问一下超市的情况。”对方稍后再给卢父一个答复（也就是道歉），就算了。”
近一年后，2019年4月28日，当警方再次对冯某宁进行笔录时，冯某宁改口称自己要去买烟，并无其他目的。 “之前警察问过我，我说我们要去跟超市老板谈谈早间菜店的事，其实没有这回事。警察第一次问我的时候我还在醉……” ”
为什么他进店40秒后就用糖果盒袭击崔昌亮？ 冯某宁说，超市老板以为他们是来闹事的，就进厨房拿出菜刀，叫他们滚出去。 当时他喝醉了，感到很生气，于是他拿起了糖果盒。
崔长亮说，当他赶到派出所时，得知与卢某同行的两人受伤。 警察对其进行了笔录，直到第二天他离开派出所。
崔长亮父子告诉上游新闻记者，此后，对方提出了超过其家庭年收入的赔偿金额，但遭到拒绝。 崔家父子也认为是对方先惹事，他们被迫自卫。 “为什么要给对方赔偿？”
2018年8月1日、10月10日，西安长安区公安司法鉴定中心分别对同路人冯某、张某出具了司法鉴定意见。 事后证实，两人在超市打斗时，崔长亮用菜刀划伤了张某的脸部。
经鉴定，冯某右上臂近端皮肤裂伤5厘米，属轻伤，腹部右侧皮肤裂伤15厘米，属轻伤； 张某右脸颊皮肤裂伤，留下5.5厘米疤痕，属轻伤。 2 级。
2018年9月17日，崔昌亮因涉嫌故意伤害罪被西安市公安局治安分局刑事拘留。 同日，警方还对冯某、冯某处以行政拘留10日。
崔长良认为，警方处理此事不公平。 比如，警方没有对卢某进行处罚，这让崔长亮非常不满。 “这件事，是他造成的。” 同时，崔长良还认为，两份《行政处罚决定书》所依据的证据和事实与实际情况不符。
上游新闻记者注意到，《行政处罚决定书》并未提及当天砸毁菜店一事。 判决书称，冯某、冯某等人酒后到超市买东西时与老板发生争吵。 冯某从外面捡起一块木块，砸碎了超市的玻璃门； 冯用柜台上的糖盒打了崔昌良。
随后，崔某也将警方告上法庭。
10月23日，羁押36天后，长安区人民检察院认为崔昌亮属于正当防卫，决定不予逮捕。 崔长亮已获保释候审。
警方告诉崔昌亮，他不能离开西安，案件还需要警方审查和审查。
崔长良开始了自我维权。 在他看来，当天发生的两件事应该作为一个整体来判断，而不是单独来判断。 同时，卢为什么没有被拘留也让他困扰，“哪怕只是一天”。
▲3月30日，西安，再次站在事发现场的崔昌亮表示，一切都变了。摄影/上游新闻记者沉渡
超市老板起诉派出所“不作为”被法院驳回
这件事一直影响着崔昌亮一家人的生活。
2019年4月3日，警方侦查终结，崔昌亮因涉嫌故意伤害罪再次移送长安区检察院审查起诉。 崔长亮说，检察院工作人员要求他签署供述并接受处罚，但他拒绝了。
2019年初，崔昌亮和家人做出了两个重要决定。
崔长良以不履行法定职责为由，将独曲派出所告上法庭。 崔昌良请求法院判令杜曲派出所未依法处理卢某等人的行为，其行为违法。 同时，请求法院判令杜曲派出所依法处理卢某等人殴打他人、破坏商店的案件。 2019年4月15日，西安铁路运输法院受理了此案。
2019年5月，崔长亮将其经营的小江村超市转让。 他说前后发生的事情让他有点害怕。
据悉，事发后不久，崔长亮的叔叔关闭了菜店，回到了家乡。
2019年6月11日，西安铁路运输法院就崔长良诉杜曲派出所案公开开庭审理。
杜曲派出所没有出庭应诉，但在法庭上提交了书面答辩书，认为崔昌良的诉状纯属虚构。 《书面答复》显示，杜曲派出所已依法对冯某、冯某等人实施行政处罚程序，不存在不履行法定职责的情况。 警方称，因卢某未参与超市事件，但卢某涉嫌在冯家村蔬菜店损坏财物，警方于当年7月4日宣布，在对其进行行政处罚前将予以通报。 由于卢某尚未到案，暂未对卢某作出行政处罚。 警方经调取监控发现，另外两名涉案人员没有参与砸店、打人行为，故未对其给予行政处罚。 请求法院驳回崔长良的诉讼，并依法不承担诉讼费用。
2019年9月27日，西安铁路运输法院一审驳回崔长良的行政诉讼请求。
法院认为，案发当天，杜曲派出所已对超市发生的案件进行调查，并根据情况进行了相应处理。 崔长良上诉确认，杜曲派出所未依法办理案件的行为违法，与案件证据反映的事实不符。
▲事发当天，卢某正在菜店内。图源/视频截图
一审被判有罪后，超市老板当庭问道：“当时的情况我该怎么办？”
在等待行政诉讼判决期间，2019年8月7日，长安区人民检察院以故意伤害罪对崔长亮提起公诉。
《起诉书》显示，崔长亮因琐事打伤他人身体，造成两人轻伤。 其行为已触犯刑法。 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 应当以故意伤害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崔昌亮坚称自己是正当防卫，其辩护人也坚称自己无罪。
2021年4月19日，西安市长安区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认定崔长亮犯故意伤害罪，但免予刑事处罚。
一审法院认为，法律明确规定“为保护国家、社会公共利益，保护自己或者他人的身体、财产等权利不受不法侵害，造成他人损害的，采取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然而，本案中，卢某等人酒后来到崔长亮经营的超市寻衅滋事，崔长亮在人身、财产受到侵害时进行了辩护。受到非法侵犯，本是正当的，但在防守的过程中，被人用刀刺伤，对方明显超过了必要的限度，导致两人受轻伤，这是防守过度，其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
一审法院认为，公诉机关指控崔昌良故意伤害罪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 但将其行为定性为一般的故意伤害罪显然不妥，应当予以纠正。 崔昌良防卫过当，造成他人损害，依法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
对于两名受害人冯某、张某提起的“民事转刑事案件”，法院以其无故不出庭为由，裁定撤案。
崔长亮不服一审判决，当庭提起上诉。
“当时我一直保持克制，如果我的行为被认为是过度防御，那么，根据当时的情况，我该怎么办？我是否应该忽视我的家人和孩子？” 崔长良说道。
崔长良表示，虽然一审免除了他的处罚，但他确实有罪。 他害怕影响到自己的孩子，也怕对方以后继续以此为借口，缠着家人索要赔偿。
▲3月30日，崔长亮一家人在西安租房。摄影/上游新闻记者沉渡
二审改判无罪，法院秉持“法律不能向法律低头”精神
2021年7月21日，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了本案。 崔长亮的行为是否构成正当防卫再次成为案件焦点。
崔昌亮说，由于公诉方始终认为他构成故意伤害，他几乎是含泪结束了庭审。
在等待二审宣判期间，崔昌亮坚信自己无罪，但内心却感到恐惧。
2022年2月14日，疫情的阴霾逐渐散去，崔昌亮和他经营的小店开始恢复正常。 为了维持家里的生活，他每天还是很忙碌，没有假期。 他每天出门总是天黑，回到家往往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
2月14日，法院打电话让他领取二审判决书。 他很紧张。 在他看来，这件事发生后，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发生了重大变化：盈利的超市转让后，他们离开原来的地点，又开了一家店，但生意却再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当二审审判长宣布终审判决无罪释放时，崔昌良说，他哭了，甚至没有听清楚审判长随后宣读的内容。
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综合判断，崔长亮造成两人轻伤的行为是基于卢某等人的非法侵权行为，且非法侵权行为现实、紧迫。
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本案系因卢某砸毁崔昌良亲属的蔬菜店所致。 崔长良作为在小江村做生意的外地人，想解决此事，却未能找到人调解。 随后，陆某带着几人喝酒。 年轻人来到超市，声称要从超市买东西。 从犯罪原因、双方人数对比以及当时的背景来看，崔昌良感觉自己的人身、财产安全受到威胁是有事实依据的。 崔长良让妻儿躲到后屋，拿出菜刀，用自己的力量对付五个对手。 这种防御方式是很人性化的事情。 随后，对方不断用糖箱、木块、石块等物品殴打崔昌亮，致使崔昌亮的人身安全受到严重威胁，处于高度危险之中。 因此，犯罪时已构成违法侵权。 崔昌良为了保护自己免受正在进行的非法侵害，其制止非法侵害的行为合法，构成正当防卫。
▲二审后，崔昌亮最终被判无罪。摄影/上游新闻记者沉渡
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本案中，崔昌亮要求对方退出超市无果后，冯某宁用糖果盒殴打崔昌亮两次。 对于崔长亮来说，冯某宁的行为让他面临的危险升级，让局势更加紧张。 冯某宁的行为属于非法侵权，随后崔长亮在双方打斗中用菜刀打张某的脸部。 如果首先使用武力或工具使冲突升级的一方进行报复，则报复方可能被视为具有防御意图。
崔长亮将人赶出超市后，持刀站在门口。 他处于被动防御状态。 崔长亮亮出防御工具后，冯仍对崔长亮进行攻击。 第一次，他用近人高的木块砸碎超市玻璃，然后逃跑。 第二次，他用砖头打崔昌良的脸，然后逃跑。 监控录像显示，崔昌亮周围有数名男子推搡、指指点点。 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要求崔长良对违法侵权行为是否会继续、是否会进一步升级，确实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
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崔长亮面临持续侵权，且危险程度不断升级。 冯某宁、冯某的主动攻击加大了不法侵权的风险。 崔昌亮面临的风险累计增加，由防守方造成的后续后果应由进攻方承担。 因此，崔昌良造成两人轻伤的行为整体上应评价为正当防卫。
接到无罪判决书后，崔昌良的家人向法庭敬献了锦旗。 崔昌良表示，感谢法院为他还清了罪名，让他对西安的营商环境充满信心。 法院反而宣判他无罪，让他有勇气继续在西安生活、经营。
法院发文称，本案纠正了“谁死谁伤都有理”的错误做法，捍卫了“法律不能向法律低头”的法治精神。
崔昌亮告诉上游新闻记者，他的生活还要继续。 他还将相关举报材料发送至西安市公安局相关部门，要求警方依法处理无罪释放人员。
崔长亮说，父亲从小就教育他，除了赚钱，还要相信世界的正义。
上游新闻记者 沉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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